我向来是愿意的,愿意将自身变作一截燃着的灯芯,去照亮每一个相遇的名字。我向来是情愿的,情愿将心意化成缕缕微温的溪流,去浸润每一块偶然的岸石。但人们匆忙行走,脚掌碾过露水,并不询问露水的来处;人们聚集又离散,如同沙滩轻易抹平足迹,并不认取足迹的深浅。
付出若成了习惯,竟也被当成自然……如同空气,须臾不可或缺,却轻易被呼吸遗忘。直到某一天,你终于无法再燃得更亮,或暖得更深,那曾被你照彻的人便转过身去,投来一瞥冷雨,浇熄你仅存的微光。原来人心深处,常藏着一杆称量价值的秤,当砝码移向虚空,连感谢也会被兑换成锋利的刀刃,剜向那刚刚熄灭的残烬。曾经暖透的手掌,如今只递过一枚被蛀空的坚果,里面蜷缩着沉默的遗忘。
是的,我也曾黯然抚过委屈的刻痕,像夜风摩挲低垂的穗。但我的纯善已然凝固,如松脂裹住振翅的刹那,凝成一片固执的琥珀。纵使前路布满嶙峋的质问,我依然要提着我这盏微弱而倔强的光,独自欣然前往。只因此心澄澈,胜过一切浑浊的回响;只因此行无悔,何须他人秤量。
既已深谙火焰终会遭遇风,依然选择燃烧;既已明白溪流终将沉入沙,依然选择流淌。这渺小身躯里跳动的,是宁愿被误解也不肯冷却的温热!当所有道路都通向曲折,当所有面孔都藏入雾霭,我依然携带这微芒,向更深的夜色里走去。
你看,那倔强的灯芯,依然在天地间独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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